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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!虎符三分,宋诀陵从前凌云志付作笑谈,束手鼎州,作了这大漠囚徒,仇家近在眼前,他却只能含住齿牙扮乖犬。
熬!剜了许冕的肉,埋了贺原的儿,寒了史澈的心,废了方纥的名,他们由忠义哺活,故而心甘情愿地作一拉磨老牛,不知疲倦,不知来路地在这乱世献愚忠。
熬!林题索居乡里,不出而知天下事,却唯能将数把光阴耗在陋屋之中,数洞中硕鼠几只。
还是熬!自幼年起便没有它路的绝情郎望着手中虎符,笑念来年若江党大败,史官要以何般脏词系上他喻戟的脖颈。
“你不叫别人活,你自个儿也不活!”段青玱痴痴笑,“老夫从前太过自以为是,竟想着去投靠你!抱着先入之见,觉着你不昏,觉着你终能救百姓,谁料你竟是要赌上魏去布你那狗屁的局!”
魏盛熠是余孽,是疯子,亦是魏家的帝王。
他过得苦,自然看不得百姓苦。可他是帝王,他得识大体,他得够狠,故而要明白以小谋大。
——魏盛熠他,早便放弃了魏当中的诡谲风云,这天下皆以这魏作棋盘,独他以三国为盘,以天下人为棋。他要破秦关,要灭楚威,他要这魏鼎立天下。
而身后魏之内如何,他不在乎。
这春已过尽,流水不停,很快,很快万事都将得以了结。
段清玱哼唱着,踉踉跄跄,最后一眼瞧见的是那经了一番乔装打扮,只露出双眼的韩释。
昔日朝堂上针锋相对的二人,浊睛对望徒留悲哀。同样混浊的眼,同样忘不去的先太子。他二人是同窗,是故友,是当年深陷党争之际彼此唯一的支柱。
可后来,段青玱察觉三皇子魏束风谋乱之心,便思了明哲保身之法,将先太子部下名册亲手交给了那暴戾的魏束风。后来,后来,那名册里的人近乎全死了,那也成了段青玱此生最悔恨的当初!
“好——好,老不死的,就连你也来了!你今昔又是要扶持哪个太子啊?!”
韩释没吭声,只将那斗笠取下,搭在了段青玱的脑袋上,自个儿骑着那一抖一抖的瘦驴行远了。
段青玱讶异,却无力,他扶着斗笠,跌跌撞撞地伏身青石:
“乱世群雄起,旧朝圣人殉。”
段青玱不知为何生,但知为何死,他扶不出救世之人,唯能守着老臣的清高,替那暴君向天下人谢罪。
韩释逃窜半生,今儿改扶他姓,只拥着薛家那沉甸甸的苦痛,迎风吹雷鸣而行。
吴渃囊中满是黄金白银,却总觉两手空空,他是商贾,亦是民间臣,唯有江临言登帝,他才能尝着此生非如鸿毛。
“老夫输得太彻底啊!”段青玱哭喊。
这嘉平年本就是魏盛熠扯下的弥天大谎,那人从未想要这嘉平年变作盛世,他是心甘情愿地将四疆清理干净,然后把那一团烂肉抛给群雄撕咬争食!
段青玱失声恸哭,只还艰难地咧着嘴唱完最后几句词:
“高台歌,高台歌,臣为车马,君为客!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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