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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道姑腾空（第1页）

李腾空睁开眼睛，一张清秀的脸，算不上多么倾国倾城，却是一个地道美人胚子，因为长期修道，少了女人的妩媚，多了一份高冷的淡薄气质。她本来想要再睡一会儿，可痛哭哀嚎的人太多，以致大到惊人的李府，可也无一处清净之地。想想也多亏母亲，因为李夫人觉得哭的人少了，父亲走的时候听不到家人的悲痛，会走的凄凉。于是花钱雇了好几百人，从灵堂外到正门口，齐齐跪了一地，仅留下中间一条一丈开的通道，供亲友前往灵堂上香。李夫人本姓陶，据说是茅山道士的后人，不过此事一直以来李夫人从未承认，时人也多认为是无稽之谈。

而腾空是李林甫的最小的女儿，也是李夫人唯一的女儿，虽然腾空是最小的，今年也到了二十之岁。在大唐的习俗中，她早两年之前就到了该嫁的年龄。但是腾空在十岁的时候，便因为一场奇遇入了道门，也就免了凡俗的姻缘。这一次父亲离世，其实是腾空十年来第一次回家。在洛阳外的万福观收到家书时，师父嘱咐她此次回家只可守孝三日，多一日也不可，再三叮嘱她三日之期一定要回来。腾空也曾问了师父原因，可师父只是一副装模作样的死样子说：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腾空十年来跟随这个老道士走得多了，对他招摇撞骗时摆出的高深样子极为了解，于是她对于这个嘱咐也并未放在心上。

”老头的三日之限到了啊。“腾空轻轻活动了一下睡的微麻的筋骨。她想起三天前自己回家时的情景，守门的家丁愣是不让她进，还声称李府已经请了什么白云观的紫金宏道万法归元清极大师，不需要自己这个小道姑。一番口舌之后，家丁不耐烦了，破口大骂，幸得老管家老李叔送客人出来看见腾空，否则非和家丁动起手来。

老李叔叫李全，跟了她父亲一辈子，李林甫还一文不名之时，李全就是李林甫的书童。当初腾空还小的时候，在李府除了母亲就喜欢粘着李全，因此这李全在门口看到腾空的时候，就觉得这小道姑怎么这么的眼熟。而腾空认出喊了一声老李叔，李全马上就认出了腾空。当即就扑过去握住腾空的手，哭喊着小姐您回来了啊。于是乎，在家丁吓得磕头如捣蒜之时，腾空被当成宝贝一样迎进了李府。她跟父亲上完了香，旋即就被母亲牵走，并被各种三姑六婆围着哭。其实腾空对父亲的死并不感到多大伤悲，虽然生为人女，但这些年被师父灌输的道行不说，就是常年被老道士带着招摇撞骗的经历，她也见识了不少人间事，对生死之事腾空看的自然比凡俗要淡。当别人抱着自己痛哭，而自己哭不出来时，腾空竟然就那么痴痴的站着，望着别人的哭脸像一具木偶。

这次回来，本来打算上完香当天就走的。可是母亲要她为父亲守灵，还抱着她就哭了一晚上。她明白就算她再不想留下，母亲也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去了。其实修道之人对生死之事看的淡薄，却并非不懂人之常情，腾空也会心疼母亲，也会体恤他人。接下来几天，她耐着性子装模作样的守灵，时不时学哭丧的人群哭两嗓子，她听师父说过，学会哭有大学问。可她学着哭了两声，但却哭不出眼泪来，没有眼泪的干嚎让腾空觉得非常尴尬，于是也就不哭了。

已经守灵了三天，今天是第四天。昨天本来打算要走，但是母亲昨天病了，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，腾空也知道自己肯定走不了了。于是当晚除了守灵，还是用师父教的法子给母亲熬药。

到了今天早上，母亲已经喝完了自己熬的第二幅药，看起来精神了很多。也不知道是药好，还是因为自己的熬药让母亲倍感精神。总之到中午她看到母亲已经又回到灵堂之上，从母亲的状态来看，她认为今天已经可以向母亲辞行了。

腾空换好道服，准备去找母亲说明去意。她希望母亲不要再三挽留，也决定不管母亲怎么挽留，她一定得走。可当她走出房门时，她看到了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。

腾空跟着师父除了念经修道之外，还学到了一些极为隐秘的武艺。她学到的武艺不同于一般门派，一般门派的武艺都是练的肉身。而她学到的，是肉身力量之外的意念力，正常人的意念不过是胡思乱想，而拥有天赋又经过训练的人，可以使脑胡思乱想中真正的显现出来，据师父说，最厉害的人可以用意念扭转时空，不过腾空并不相信。就腾空来说，她的胳膊或许还提不动一柄纯钢的大刀，但她的意念却可以移动千斤的大鼎。而除了做物体移动之外，腾空最得意之处便是她能察觉眼前人的死期。

十年之前，当时父亲的一个做吏部尚书的同僚前来拜访，当时正在花园摘花的她，看到了这位尚书无头的幻象。当时她吓得指着客人大喊无头鬼，结果隔天，那位尚书就在朝堂上被拉出去斩首而死。后来她又预言了一些人的死状，竟然一一灵验。直到一天，腾空对镜子梳头时，她看到了镜中自己溺水而死的苍白鬼脸。为此李林甫命人填平了家里所有的湖和井，并将稍微大点的水缸也一一砸碎，李府日常用水全部用一斗大的水桶盛水。可即便这样，李林甫还不放心，命十几个丫鬟不分日夜贴身照顾腾空，有一刻不在腾空跟前就要乱棍打死。照说这样周全的保护，小腾空理应安全的，可最后还是出了事。李林甫能在李府安排的周全，可他安排不了皇宫。一天皇帝召见了腾空，原来是杨贵妃想见见腾空，杨贵妃对这个能知人天命的小丫头非常有兴趣。面对皇帝的传召，李林甫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，而杨贵妃居住的华清宫又是后宫禁地，即便是李林甫也不能跟随腾空一起去。果然，当晚皇宫就传出了腾空溺水的消息。但小腾空已经气绝的身体被送回李府之时，李林甫悲痛欲绝，他跪谢了皇帝的补偿，放声嚎哭起来。

至今腾空不记得自己怎样活过来的，只听父亲说，是师父听到了父亲哭声，从天而降救活了自己。可腾空不能确信，因为从她溺水，到她重新醒来，中间隔了半年之久。溺水后的半年，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，她多次问了师父，可师父从来没有回答过她，只告诉她，她的命是借来的，要好好珍惜。

后来跟着师父的修行中，她知道了自己看到别人的死状是因为她的意念过于强大，而这种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，也是无数修行人梦寐以求的。经过多年的锻炼，腾空的意念能力不断被开发，除了预测之外，她甚至使用意念能力在野外盖过一座小庙，以供师父睡觉。

而今天腾空走出房门时，一路走到灵堂之上，所遇到的丫鬟奴仆亲戚故人，竟然个个都出现了血肉模糊的幻影。她虽然时常看到人们死亡时的幻影，可今天这种成批量的死亡镜像却是第一次。李府即将被满门屠杀，腾空心中骇然，她还不得知到底会发生什么，但是看来师父叮嘱的三日之期就是因为这个了。腾空一路走到灵堂，越走越心寒，她在想如果母亲也是遇难者，她该怎样挽救？事实上，她曾经多次挽救过她看到死亡的人，但她没有一次成功。她所知道的唯一一次被改变的命运，就是十年前，师父救了自己那次。

这时腾空看到了李夫人和李全正欣喜的走了过来，而她母亲想告诉她，她熬的药很有效。腾空看到母亲与李全，惊喜的发现，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死亡的幻影。如此说来，母亲与老李叔命不该绝。

当李夫人伸手握住腾空的手时，但腾空内心有多么的欢喜，她母亲并不得知。这次回来唤醒了她封藏的凡人情感，此刻她对母亲只剩下道行之外的母女眷恋于是她重重的抱住李夫人。

而李夫人被女儿的拥抱搞得莫名其妙，不过女儿拥抱自己总是好事，刚想告诉腾空她的药很有效。这时腾空开口了。

”娘，有些话女儿想告诉您，娘，女儿爱您，也感激您，做您的女儿，我很幸福。“

本来应该更加摸不着头脑的李夫人，突然推开了腾空，李夫人看着腾空的眼睛：“孩子，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？”

李夫人早知腾空的眼睛能预知人的生死，而淡漠的腾空突然对李夫人变现出一种强烈的情感，这种情感使李夫人感觉像是一种告别，而且使临终的告别。

看着李夫人略带惊恐的神色，腾空感概着母亲还是那么的机敏，从小开始，腾空就知道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能被母亲察觉其中深意，一直以来母亲就是父亲最得力的幕僚腾空解释道：”娘，李府上下您和老李叔没事。“

李夫人微略沉吟了片刻，似乎想好注意了，对李全说道：“既然空儿的眼睛看到我没事，那你又何需顾虑？你赶紧带着东西先走吧。”

李全刚想说些什么，可看了腾空一眼之后，只是默默退了下去。

在李全走后，李夫人回头对腾空温柔的说道：“你的兄弟姐妹中，真的无人存货吗？”

兄弟姐妹们，除了不懂事的腾空，其他人几乎日夜守在灵堂，而刚才腾空已经在灵堂一一见过，她很确定说：“没了。”

李夫人叹了一口气，脸上的悲切表露无疑，她定了定神，对腾空说，“空儿，事已至此，李府恐怕必有大变，既然你其他兄弟姊妹已经注定难逃一劫，娘唯有指望你养老送终了，所以空儿，你赶紧走吧，就穿这身道服，从后门离开。”

说罢，李夫人推着腾空往后门而去。推到门口，李夫人告诉腾空：“出了这道门，从今以后，再不可自称李林甫的后人，世道艰险，你该修行的修行，切莫再想着李府之事。等过段时日，娘自会前去找你。快走！”

说罢，李夫人将腾空一把推出门去。这一推腾空骇然，原来李夫人这普通的一推中暗藏数道柔劲，如秋风般轻柔的推力，一道接一道，似流水一般将腾空推出门去。腾空刚出门去，门便无风自合，腾空愣在原地。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暗藏这这样厉害的武功。

腾空站在门后，她始终不放心独自离去，于是她调动自己的能力，一个瞬间，她将自己的意念附着于李府上下人等的头脑之中。无数的声响嗡嗡袭来，好似成千上万只苍蝇围了上来，一下子腾空的脑袋竟然传来剧烈的痛疼，她强忍着痛疼在混乱的思维群中找到了母亲的头脑。她透过母亲的大脑传来的景象，使她看到了灵堂的情况。

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甲士，已经完成了对灵堂的包围，还有不少正从灵堂奔向李府其他地方。所有哭丧的人都被赶到墙角跪着，黑衣甲士长刀出鞘与李府家丁对峙起来。这时一个紫袍白面的太监从黑衣甲士中走了出来，这紫袍太监手中拿出一卷黄帛，高高举起。腾空看到这个架势，就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，只怕这些来人是带圣旨来的公家人。腾空猜测，看来是皇帝要灭李府满，可如果真是圣旨要灭门，为何母亲能存货？只怕一会母亲要殊死一搏，虽然母亲的身手她有了见识，可是对付如此多的带刀卫士，这必然是一场苦战。而且之后，母亲又会如何逃脱？一切都使得腾空无法放心离去，她悄悄的将意念转移到紫袍的太监身上，万一太监要发难，她也来得及提前得知。

想不到今日会直接对抗朝廷。记得师父曾经说过，修行人士最好不要与朝廷为敌，倒不是怕，而是势必造下杀孽。而腾空至今从未用能力杀过人，她甚至极其厌倦打斗。可即便她多么不情愿，今天她还是决定，无论如何也得保母亲一个周全。

紫袍太监用拖长的尖细声调喝道：“是李夫人吧？久闻晋国公夫人是女中诸葛、巾帼英雄，可没想到，今日李夫人厉害到胆敢公然持刀对抗传旨钦差，这是不打算接旨了吗？”

李夫人听罢，哪敢怠慢，喝令众家人放下武器，由李夫人牵头跪在紫袍太监面前：“贱妇只是区区寡妇，怎敢抗旨，只是家里近期有了丧事，众家人日夜忙碌，已经心神紧张多日，故此对钦差失礼，乞求钦差大人海涵，贱妇率众家人接旨。”

而太监只是看着跪下的一干人等，竟然不急于打开黄帛，而默默于眼中流露出凶残的目光，潜伏于太监脑海的腾空，很直接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，一种压制不住的暴戾搅得腾空心绪紧张。如此强烈的杀意，这个太监只怕不是一般人。

紫袍太监突然笑了一下，打开黄帛念道：“奉天承运皇帝诏，曰：经查李林甫在位期间勾结逆贼阿布思，阴谋犯上，经有司审理，罪证确凿，禽兽尚知报恩，而李林甫食君之禄，却行逆君之事，其行可诛，虽其身死，犹不可恕，今赐李林甫.....”念到此处该太监停顿了，腾空透过太监的眼睛看到圣旨上写着：抄收全部家产，三族流放岭南。腾空心想，只是抄家流放？何以李府上下仅两人幸免？

太监顿了一口气，继续念到：今定李林甫谋逆大罪，夺其官爵，贬为庶人，以连坐之罪，追其余族满门抄斩，九族尽诛。杀！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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