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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师兄,若无所谓成佛,那净土里又哪来的那么多佛?若无所谓轮回,这人间又哪来的这么多众生?”
几个小沙弥面红耳赤地争论着,引得殿中的唐三藏抬头看了眼。
孙悟空看见那人自殿里踏出,白衣玉面,比起清莲倒更像是人间灼灼盛景。
唐三藏看着年纪不大,可自幼修习佛法,耳濡目染,那股佛性扎根在他体内,晃眼望去便宛如禅师。
他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,对这两人说道,“你们二人理论并无错。不过一个讲究的是的大乘,一个讲究的是小乘。”
他看向那名师弟,“一切众生种种幻法,犹如空华。你断法执我执,一心成佛,修的是小乘道,境界不如你师兄高。”
那师弟醒悟,脸色微红,低下了头去。
可唐三藏紧接着又对师兄说,“你虽口口声声如来净圆觉心,可这自性哪有那么容易达到。你的境界虽高,无所谓‘有’与‘空’,深悉大乘精髓,却也要知道大乘非一日之为,先修好身心语言皆悉断灭的境界,再谈‘有’与‘空’也不迟。”
那大师兄一怔,正待相驳,却见殿中长老踱步而出,“善哉善哉,你虽年纪轻轻,于佛理却是信手拈来,道行颇深。不日想必定是大有作为啊!”
师兄听了不服,可唐三藏微微一笑,做了一揖,“长老谬赞了。弟子道行浅显,心中仍有杂念,讲起佛法也不过如萤火烧须弥,终不能着,也入不了如来大寂灭海。”
住空法师抬眉“哦?”了声,声音沉浑,“我观你,确实天资佛性,却也不知为何眸中有尘,法执深种。按你这年纪,本不该有如此沉如迷障的执念,恕老夫多问,你所挂记的……究竟是什么?”
白衣僧人长身玉立,一时风吹庭院,树叶千声。
他眸中如风倾百野,幽沉难言。
“弟子心中,有个人。”
他合着掌,声音极低,如落叶飘忽,低至地底。
孙悟空听得一愣,却听那人继续说了下去。
“弟子常于梦中梦见一人,却并无记忆,也无印象,更不知那人姓甚名谁,是哪户人家。只知前缘纠葛纵深。此次师父派弟子前来潮音寺,也是想借着此次机会,让长老您开解弟子,消去执念。”
住空法师神情了然,点了点头。
“可若此世让你再碰得那人去呢?”
唐三藏面色微白,身躯颤了一颤,如风中浮尘。
他本该说断灭尘根,一心青灯向佛。
他本该说将一切放下忘得一干二净。
可他说不出口。
对佛祖,是不能撒谎的。
唐三藏闭了闭眼,“弟子不知。”
住空长老在他面前看着他,孙悟空在他身后看着他。
两个人,两番情绪。
如果没有梦中那一点执念,唐三藏许能顺理成佛百无牵挂。
可偏偏事与愿违。
耐得过苦行,无心于尘世的他,终究败在一人身上。
而那个早已看透人世百态的长老,如何不懂迷执作祟的滋味。
他摇了摇头,话语意味深长,带着些许怅然——
“不入红尘,难破红尘。如此也好。待你遇着了,许就看开了。”
尝过七情六欲之苦,这个弟子许就自然而然大彻大悟了。
那时的住空没有想过,为何众生明知地狱苦,却还要作孽向地狱而行。
就如同唐三藏后来遇到李玄清,遇到孙悟空,从一开始便一错再错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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