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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反对,也就是说提出收回股份的并非师雩本人,不好反对,也就是说,师雩碍于情面,不得不同意这要求——这就很有意思了,胡悦想想,笑了,“那我要是不想还呢?”
“师先生说,您要是不想还那就留着,想还那就还给他。”
这和最开始的说法好像不是一个意思,但仔细想想,刚才元黛说的是‘可以单方撤销赠与’,没有说‘已经单方撤销赠与’,言语上一点漏洞都没有,胡悦讲,“真真姐有点急了啊。”
元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“她也是病急乱投医。”
师雩到现在还没开始重新执业,也和她一样,没想明白前路,骆总想为他要回股份,更多地还是想多一些把他留下来的联系,倒不一定是在防范胡悦什么,元黛之前帮师雩转移股份,或多或少,已得罪了这另一个大客户,那么现在,在师雩并不明确表示反对的情况下,先试图促成交易,这在她大概是正常的工作技巧——等胡悦问到点子上,她回答得也是实话,又为骆真讲几句好话,“她对你其实没什么意见,只是,JS现在也离不开师主任,仓促间,她去哪里再找一个总顾问?再说,按照合同规定,师先生把股份直接转让给你,其实也是违背了和她的约定。”
所以,骆总想要回股份,师雩不好反对,仔细想想,师雩在JS,更多地还是起顾问作用,他有没有行医执照,其实都不妨碍他履行职务,骆总想要回股份这在她是正常考量。元黛又投放糖果,“本身,医院有严格的撤出协议,股份在你手上也不可能变现,要说分红,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多,毕竟现在还在扩张期——而且,是盈是亏……”
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,“所以,失落感也不必太强,你真真姐说,欢迎你随时回去上班,酬劳照旧,工作时间都好商量的。你爱来上班就来上班,想休息就休息,收入不会降低多少,甚至还会更多。”
钱是个很现实的因素,骆总想要为师雩收回价值上亿的股份,给点好处也正常。胡悦不否认她是喜欢钱的,这条件也的确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,她说,“讲都是这样讲的。”
但,到时候股份还了,骆总会不会履约这可就不好说了。她不用明说元黛也能明白,“这你放心好了,你和她接触不少,骆总说话还是算数的。”
确实,骆总在钱上并不小气,其实,错开她们的冲突点,骆总为人并不差,胡悦沉吟片刻,“一定要我回去签吗?我还想在这里多住一会。”
“说是工作时间随意,但也不能一整个月不露面吧。”元黛失笑,“还是回s市为好,你的很多老客户都想要你来服务呢——师先生以后可能真的不能执业了,JS也需要一个嫡系的医生,骆总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回去帮忙的。”
她说得很诚恳,胡悦端详元大律师一会,“我怎么就不敢全信呢?”
元黛扑哧一声,笑了,她不再推销自己的方案,而是若有所思地举起茶杯,眺望着古街上来往的行人。长街另一侧是一条小河,烟柳迷蒙,石板路蜿蜒曲折,她在街边坐着,捧茶沉思,长发披肩,风姿楚楚,这是一副很美的画面,来往行人不由都报以欣赏的目光。
“你在这里住了几天了?”但元黛本人好像不怎么享受。
“三四天吧。”
元律师撇撇嘴,“不觉得无聊吗?”
“你平时应该很忙吧,难得来一次这样的地方,不觉得清静吗?”
“不觉得。”元黛倒很实在,“这都贩卖的假象罢了,你也是小城出来的,应该知道小镇真实的样子是怎样。我倒更喜欢大城市,至少大家的欲望都很诚恳,不用遮遮掩掩的,用什么世外桃源来粉饰。”
胡悦想说其实也并非如此,她感受到了难得的清静,休养生息云云,总之是人们来这种江南古镇小住的套话,但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,想了一会摇摇头,“不无聊,但也不好玩。习惯了从早忙到晚,现在彻底闲了,反而觉得有点茫然。”
“所以说喽,”元黛一摊手,“还是回去先赚点钱好——”
她又殷勤地压低嗓门,“你不用担心尴尬,师先生去JS机会也不多,你们时间排一排,碰不到面的。”
她和师雩的事情,自然瞒不过元黛,不过在她这里有一样好,元律师大概是见多了,见怪不怪,语气很平常,胡悦听了都有点想笑,“好像我怕见到他一样。”
“真不怕?”
胡悦只是笑,但不说话——这个大律师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她怎么可能和她说心事?
元黛也看出她的意思,并不勉强,只是劝道,“都是小地方出来的女人,我看到你,就像是看到十年前的自己,有句话听我的劝——我们和那些什么都有的人不一样,人别和钱过不去,拿不到的别多想,可以拿的,为什么不拿?”
这句话她说得很诚恳,是有点触动人心的,胡悦没想到元黛也是小地方出身,她低头喝了几口水,笑着说,“你还不够有钱吗?元律师,今年从师雩身上,你都赚了多少了。”
“和师先生比,也只能说是薄有身家。”元黛说,冲她眨眨眼,“可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,事业也才刚起步呢。”
现在,她当然什么都有了,这种金牌大状,财富只在于规模大小,但工作也辛苦,大客户一句话,她就放下工作跑到小城来,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挖着坑等人往里跳,胡悦忽然有点好奇,“元律师,你具体是做什么业务的?”
“说过了啊,我们律所专做非诉讼业务的。”元黛放下茶杯。“不上庭,差不多就专为公司和拥有公司的人提供法律解决方案的那种。”
“那你的工作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很枯燥?”
“枯燥那是好事——如果刺激起来,那多数就是出事了。”元黛说,托腮笑了,“当然没有很多别的行业那么好玩,但做进去了就还不错。”
胡悦做询问状,元黛瞥了她一眼,“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自己想做的事,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。做非诉律师的人当然都是为了钱,这个行业是没有正义什么事的——但这也不是说,你就不能享受这个过程。”
这句话说得当然有道理,元黛大概三十多岁,容光照人,能力过人,正在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里,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。很少有人能看到她而不心生艳羡,胡悦也的确是羡慕她的——不羡慕她的钱,羡慕她的干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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