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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一宗掌门袁仲林再到太清峰的时候,明显觉得师侄的状态不一样了。
从前邬九思也会笑,他却能看出来,那笑不过是想让自己少些忧心。现在却不同,他远远看着师侄和旁侧的青年并肩行走,边走边与对方讲话。两人眉眼都是弯的,姓郁的筑基青年还会掏出手帕,给师侄擦汗。
袁仲林又难过起来。
若是从前,师侄怎么会出汗?待到师兄和师姐出关,自己……唉。
旁边的太清峰弟子便见掌门的神色变来变去,终于还是说了句“九思正快活着,我便不去打扰了”,这便留下诸礼离开。
邬九思和郁青都没意识到有人来了。结契之后这段日子,由邬九思带着,从灵果园开始,郁青把太清峰上上下下都参观了一圈儿。说是“峰”,可作为天一宗中的顶级势力,邬九思手中峰主令能控制的其实是一片绵延万里的山林。纵然有人身怀异心,可只要他还在这里,就不会有任何危险。
如今,郁青正和邬九思说起两人刚刚经过的习武台:“从前只听说《太清诀》十分不凡,如今见了,才算大开眼界。”
讲到这儿,青年的眼睛又变得很亮。邬九思听他叽叽喳喳,从“外面的传承几乎都是关于某个特定法器,很少像是太清峰这样以一心法作为传承根脉”,到“天一宗的其他峰不知是不是这般,这段时间真是大开眼界”……
邬九思先回答后一句:“以法器作为传承的峰,天一宗也有许多。十年后正有一场宗门大比,你若有兴趣,到时候便能瞧见。”
停了停,又问郁青:“你此前是学剑的?”
他见过郁青晨起练剑的样子。虽然修为境界不在了,过往的眼力却还保留着。邬九思很快瞧出道侣动作间的门路,并且在心中评判:一份平平无奇的剑法。
等郁青点头,解释起自己学的是郁家先祖当年创下的传承后,邬九思沉吟片刻,问他:“那你愿意换一换吗?”
郁青怔然:“换?”
邬九思点点头,“《太清诀》你是学不成了。你道体不同,还是用专门的心法最好。我已经放出消息打听,也有了些门路,应该近些时候就能被送回来。剑法上,峰中藏书阁里倒是有许多选择。”
话音落下,他察觉道侣的喉结轻轻滚动。邬九思看着,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宁和,心头却想,自己这样让人放弃家学渊源是否不好。
紧接着,他便听到:“我愿意。”
邬九思笑了。
郁青又说:“九、九思——”
邬九思由笑转怔。
他看郁青注视自己,像是鼓起极大勇气,讲:“你看,我这种不明不白的道体,都有专门的功法能修行。你的身子,也一定能好起来。”
邬九思默然。
郁青又说:“若是别人找不到,那我就出去找。你能好起来,一定能好起来——”
邬九思还是没有言语。
郁青说了最后一句话。声音很轻,是:“我想让你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啊,九思。”
邬九思神色不动,心尖却猛地一颤。
……
……
“我想让你长长久久地陪我。”
郁青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。
他潜在一片草丛中,注视着前方寒潭。水面平静,没有半点波纹,郁青却半点不敢放松神思。
他继续观察着潭水,心头却到底依然有点意外。这种时候,怎么又想到那位“道侣”了?
不过,细细回忆一下。自己对邬九思说了很多谎话,这句却是十足真心。
结契的时候,郁青已经做好了自己即将道基残损的心里准备。但邬九思脾气不错,身份也高,身家更是丰厚。和他在一起,总好过被突然发现他特殊道体的家族卖给别人。
后来发现邬真人果然心善,甚至不打算和他双修,郁青更是欣喜。结契一个月后算一算,看着乾坤袋里多出来的东西,他每每都要屏住呼吸,不可置信于自己的收获。
如果对方能活得长一点,甚至当真是找到办法恢复修为——
哪怕到那时候,邬九思觉得一个筑基配不上他了,要否认两人之间的结契、与旁人再结一次道侣,郁青也觉得十分值得。
只要在赶他走的时候多给点封口费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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