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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午后风燥,蝉鸣吵嚷,令人气性大增。
文昭冷眼扫过谎话张口就来的云葳,却又分明瞧见此人眸子里隐藏的凄楚支离破碎,不似伪装。
她的心绪五味杂陈,竟不知该拿此人如何是好。
“身为云家长女,为何你父会将你幼龄许嫁商人?”
文昭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,但暗探查回的消息确实如此。
世家大族怎会舍得女儿与商贾结亲?即便不宠,以姻亲示好旁的官宦,才是寻常行止。
况且官宦之女,都是及笄后才议亲的。
只是这位父亲好似也不曾强求,云葳想入道就入道,想离家就离家,想不嫁就不嫁,一应不寻常的叛逆举措并未勾起家长怒火。
无有关爱却有决定前路的自由,怎么想都有些矛盾。
“不知。殿下,您莫再问这些私事可好?”
云葳的语气楚楚可怜,不愿再提旧事,此番非是做戏,她当真心痛。
入眼皆愁楚,文昭终究软了心肠。
丫头的名字好生敷衍,一个“葳”,却又跟了“惜芷”的小字,品来品去,总不免让人联想起风中飘摇无依的野草,再繁茂也不值得珍重。
自幼被亲长捧在手心,被臣民拥戴的文昭,是无法对云葳的处境感同身受的。
但方被自己疼惜多年的幼弟背刺,这份被亲人中伤的痛楚,她倒能揣度共情一二。
“跟着孤,无人能轻看你,逼迫你。”文昭躬身将人扶起:
“既然入道是时势所迫,今日可愿认真考虑孤的心意,离开道观?你能做林老的弟子,定有过人之处,就打算这般在深山中了却残生?”
“可,臣女是云家人,云相他…”
“你不是说已和云家断绝往来了么?”文昭出言打断,按下的疑窦又起:
“云相与孤政见不合的动向,你很清楚?看来是孤论断草率了,你人在深山,消息却是灵通。”
云葳陡然阖眸,心绪早已杂乱无章。
她方才太过紧张激动,又被经年愁思牵动心神,脆弱下失了戒心,竟忘记了,深山里居住的小女冠对朝中风向了如指掌,是件很可疑的事情。
沉吟半晌,云葳以指甲掐着掌心的软肉,一通胡咧咧:
“政见不合?臣女是怕跟了您给您添麻烦,毕竟臣女在家中口碑不好,云相他老人家厌弃我。臣女不知您和祖父政见不合。”
文昭垂眸凝视着眼前受惊的小兔子绞尽脑汁的给自己找补疏漏,眉梢的弧度渐生波折:
“你可知道,一个谎话出口,要用无数个谎来圆,你会活得很累。”
云葳巴不得上天遁地,文昭实在是阴魂不散,说出口的话总给人一种能把她洞穿的错觉。
长这么大,她其实很乖很乖,与文昭相识的几日,用尽了毕生的本事来扯谎,内心煎熬备至,眼看就要黔驴技穷了。
“在林老面前时,你该不是如此。”文昭见她默然不语,给人找了个台阶下,逼迫孩童胜之不武:
“孤不追究过往琐事,予你个重新开始的机会。好好缅怀你的恩师吧,孤不会在此久留,你住在此处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云葳没有回应,她凝眸望着文昭洒脱离去的背影,悄然往廊道的阴影处躲了躲。
午后骄阳太浓,喷薄绚烂的光晕令她不自在。
文昭的话音里,是铁了心要带她走。如此想来,文昭定然未曾相信,她不知道林老留了著述的鬼话。
而文昭留她的目的,大抵从不是为她这个人,而只是她脑子里的《凝华辑要》。
林青宜临终前,交托云葳两件事:
一,是为她穷尽毕生心血所著的《凝华辑要》选个值得托付的人,此书是据国情书就的统御良策,研读通透不愁朝堂不安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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