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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憨极其反感人口买卖的事情,虽然那时候的官府对这样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但是老憨始终觉得人之所以是人,就应该和牲口不一样。牲口可以买过来,卖过去的,人不可以!
有一次聊起这事情,陆老三却笑着说道:“我咋就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呢!买牲口要花钱,娶媳妇不花钱的吗?娶来的媳妇,买来的马,任我骑来任我打,一样的。”
老憨摇头说:“这能一样吗?不一样!人就是人,牲口就是牲口!”
老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也就不再说了,陆老三继续伺候他的牲口,他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,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话。
陆老三这个人对牲口极好,对自己的女人也极好。
有人在他面前打女人,他顶多白你两眼。
有人在他面前用鞭子打牲口超过两下,他就会冲过去夺下人的鞭子骂道:“会使唤牲口吗?是庄户人吗?有这么使唤牲口的吗?你爹你娘没教过你,不会干滚一边去……”
陆老三是个不会骂人的人,他骂这些话已经是很重的了,他始终认为变着花样骂人,那是女人的专利。
在他的观点里,男人之间发生了矛盾,挥拳打一架比骂人好用的多。女人的拳头不够硬,才会用骂人的方式来解决矛盾的。
他这样的人说牲口和女人是一样的,还真是找不到什么话说他。
两个人相处的很和谐,但其实两个人很多的的观点却绝对不一样,而且两个人都不是特别喜欢说话的人,谁也不会劝谁,更加不可能争吵起来。
老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,总是听的时候多,说的时候少,但有时候说上几句话,别人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说起来。
但这一招对陆老三从来没有好用过,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,大多数是安静的待在一起看牲口吃草料,听牲口咀嚼草料的声音,聊不上几句话。
但两个人都喜欢这样安静的待着,觉得这样很放松,很舒坦。
一场旱灾却悄然而至,旱灾在这地方太常见了,多数情况下都是旱多雨少,有时候还时不时的闹些蚂蚱。
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觉得和往年有什么不同,但人们很快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。
从去年冬天就没正经下过一场雪,过年之后一滴雨都没见着。地里的麦子因为缺水,长得也就有往年一半那么高。
老憨和陆老三看了看自家地里的麦子,前期浇了两回水,好歹比别人家长得好一些,后来连沟里的水都干了,自家的麦地也浇不上水了,减产是一定的了。
老憨叹了口气说道:“今年有些邪性了,打我来到这里,这沟里的水还没断这么干净过,三哥,你觉得这麦子能收几成啊?”
陆老三搓了一把麦粒儿看了看,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道:“恐怕连往年的五成也到不了,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了,你去看看别家的地里吧,那些靠老天爷的旱地里,恐怕连种子都收不回来,绝收都有可能……”
老憨的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这几年干旱的年份也有,可也不是这个旱法,从年前到现在,居然一滴雨都没有,这可怎么行呢……”
一场严重的旱灾不可避免了,清风做生意回来,带回来的消息更加的不好,别处的旱灾也很严重,什么都在降价,唯独那粮食变得异乎寻常的贵了起来。
直到收完了麦子,却无法种任何庄稼,老天爷仍然固执的一滴雨都不下,庄稼肯定是种不成了。
可是慢慢的却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,路边上的人莫名其妙的就多了起来。没有粮食吃的人,开始拿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摆在路边上卖,不要钱,只要粮食,粮食里面最受欢迎的居然不是小米儿,玉米之类的,而是用红薯切成片晒干的红薯干,因为可以多要一些。
路上的一些小孩子唱的儿歌也变了样子,小孩子用那稚嫩的声音唱到:”红薯片,红薯馍,离了红薯没法活……”
这种儿歌很快在大街小巷传唱开来了。
女人们在家里憋的时间长了,也要出来散散心。老憨只能答应,但是给女人规定好了,必须晚出早归,少于5个人以上不能出门,必须保证安全才行。于是女人们就隔三差五的出门逛街了,家里的红薯干倒是多的很,就带着红薯干儿买回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
这一天老憨回到家,女人兴奋的把老憨拉进屋里,给老憨看一个铜盆。老憨哭笑不得的说:“你这是干什么呀?买一些首饰铜镜之类的也就罢了,反正兰兰和玉兰都是内行的人,也不怕你们会上当,现在的价格也确实是便宜,你都买了几个铜盆了?还有两个是白铜的,怎么又买回来一个铜盆呀?”
大女人却一点儿都不生气,反而兴致勃勃的对老憨说:“当家的,你别生气呀,这回买回来的这个是龙洗,是进贡给皇家的贡品,皇上洗脸都是用这个的,看那两个把手了吗?洗干净了,手一搓,那把手盆里的水就会跳,不信你看看。”
一边说着话,一边把手放在铜盆里涮洗了一下,两只手便开始搓动两个把手,果然铜盆里的水有了反应,慢慢的开始颤动,接着铜盆周围的水花,开始水珠四溅,居然溅的很高,果然是个上好的东西。
这东西老憨以前听说过,没想到今天也有了一个真的,和别的铜盆还真的不一样。皇上洗脸的时候真的用这个吗?老憨不知道。
大女人停下手来,得意的对老憨说道:“玉兰说的应该是对的,要是好年景的时候,给人家钱人家都不一定卖的,你猜我是用多少地瓜干换的?你猜一猜呀。”
老憨无奈的笑一笑,并不去猜,大女人继续说道:“50斤地瓜干儿,我只用50斤地瓜干,就换了一个上好的龙洗,绝对物有所值的。”
老憨只能不再说什么了,可是很快,女人就发现不值了。外面的女人越来越不值钱,租妻的卖女人的越来越红火起来,价钱却越来越低。小孩子们的儿歌再次变了样。
“差不多的大,差不多的大,20斤瓜干换个娘们家,20斤地瓜干,一个娘们家……”
小孩子不懂事,大人的疾苦却被他们这样肆意地传唱着,也不知是什么人教的。
但这儿歌唱的却不假!一个女人居然还不如一个铜盆值钱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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