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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丈年已六十,早年曾游历各处,后又阅遍佛经,见识颇广,佛学修为极高,深得敬重。伽罗入内见礼后并未打搅,直待两人一局棋对罢,才由谢珩引出话头,提出想看看那副凤栖梧桐的画。
太子亲临,自无不许之理,方丈亲往二层阁楼去取。
伽罗趁机向谢珩说了方才遇见彭程的事,谢珩起初意外,听得伽罗已将他暂时稳住,眉头舒展,微露笑意,“彭程信了你那些鬼话?”
“那些话半真半假,他应当将信将疑。”伽罗觉得愧疚,“是我出门时大意,忘了戴上帷帽,给殿下添麻烦了。”
“处理得很好,不算麻烦。”谢珩沉吟片刻,竟然亲自斟茶递给伽罗。
伽罗顿有受宠若惊之感,捧着茶杯,诧然望他。
谢珩端坐椅中,目露赞许,“你误打误撞,或许能帮我个大忙。”说罢起身出了厅门,召来战青嘱咐安排。
没过多久,方丈手捧装了画轴的锦盒,小心翼翼走来。
观书厅内有方红木长案,他搁下锦盒,从中取出画轴,“殿下要找的,应当是这幅凤栖梧。这画在寺中藏了百余年,前后取出不过十回。十年一遇,非有缘人难以得见。殿下既能说出画中所绘,难道是见过它?”
“是她见过。”谢珩指向伽罗。
方丈便含笑问道:“檀越是何时见过?”
“七八年前了。也是在这间藏经阁里,那时候我跟娘亲来寺中进香,大师与我娘亲谈论佛法,还带她观看阁中藏书,看了这幅凤栖梧。”伽罗瞧见那卷轴上的明黄丝带,微微一笑,“这丝带我还记得,上面有几个奇怪的字,我不认识。”
方丈动作微顿,诧然望着伽罗,“檀越莫不是武安侯府的千金?”
“方丈好记性!”
“自贫僧主掌藏经阁,此画就只为令堂取出过,当时景象,历历在目。那时檀越年幼天真,一转眼,都长这么大了。”方丈感叹,将那副画轴缓缓展开。
丝帛绘就的图画,因年代久远,颜色稍有变化。那帛的材质却与大夏所用的稍有不同,虽经数百年,瞧着却无破旧损坏之感,上头的凤凰栖于梧桐,双翅凤尾皆用墨绿、金色为主,夹杂朱紫之色,华丽繁复。凤凰似在俯视世间,神态逼真,眼眸栩栩如生,一眼望去,宛如神灵降世,悲悯而高贵。
伽罗曾将那长命锁的凤凰翻来覆去看过千百回,而今对着这幅画,心中竟自涌出感动。
“就是这幅……”她喃喃,看向画中题跋。
她记得并无偏差,上头确实有题跋。随同原画写就的是种陌生的文字,繁复却简短,她生平从未见过,更不知其涵义。随后是数方收藏的钤印,末尾留空处,蝇头小楷端端正正,是百年前一位书画名家,简略评点此画技法及来历,说此画是他游历时偶遇高僧,机缘巧合之下所得。那高僧于山崖间圆寂,托付此画,他老来向佛,遂捐入寺中。
这点内容,几乎毫无用处。
伽罗下意识看向方丈,“那种奇怪的文字,方丈可认得它吗?”
“檀越不认得?”
“从未见过。”
“贫僧也不知其含义。”方丈道。
伽罗失望之极,手指摩挲画卷的象牙轴,对着那满目悲悯的凤凰出神。
有种猜测呼之欲出,她却不敢确信。
旁边谢珩遂道:“方丈见识渊博,虽不知其含义,可知它是哪里的文字?”
“殿下可听说过阿耆?”
“阿耆?”伽罗与谢珩异口同声,旋即面面相觑。这个名字,谢珩是从典籍中看到过,伽罗却是从娘亲幼时讲过的故事里听到过。娘亲来自北地,虽然从未提过是哪国人,却对北地风物掌故十分熟悉,于各小国部落的变迁亦知之甚多。
彼时伽罗年幼,对故事充满好奇,当时听得津津有味,过后能认真记住的,却不多。
阿耆是让她印象最深的。
据娘亲所说,四百年之前,在西边的玉山一带,有国名阿耆,东西八百余里,南北千余里,比起南边的富饶广袤,占地当然不算广,但在北边众多小国中,却是最繁荣的。玉山中蕴藏金玉宝藏,国人引水为田,因商人往来,市贸热闹,积聚财富甚多。
阿耆绵延百余年,因王室渐渐衰微,却坐拥无数财富,逐渐被周边部族觊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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