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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（第2页）

是沐昀留的信，信上说沐昀本就是追杀目标，一起走只会徒增风险，因此和郭靖琛二人早就下了船，这船过了河南会直通燕京，郭靖琛已付了船家银子，明路和她只要在船上就好，不要报官也不必告知沐昀二叔，远水救不了近渴，沐昀她们按原路去山东。

端砚看完神色大惊：“明路，咱们要不要下船回去？”

明路刚刚由甲板回来，面色沮丧：“船老大说，咱们睡了一天半夜，就算下船也赶不上二爷了。”又看看放在小桌上的水袋，不由心里怀疑，莫不是二爷进城出了打听船，还买了安神药？这几日奔波劳碌没睡过一次好觉，乍一睡实怎么可能不睡过去，看来二爷是铁了心要他们先回燕京了。

端砚是沐昀身边最稳重的大丫鬟，这下也明白过来，拿了信纸跌坐榻上，喃喃道：“这这..怎么办...怎么是好？”

明路想了想，咬牙道：“我们只能先听二爷吩咐了，二爷和奶奶，定能化险为夷。”

端砚仍是痴痴愣愣不做声，半晌才道：“但愿如此。”说吧双手合十，心中默念佛祖保佑。

郭靖琛和沐昀眼下却在另一艘船上。这条船是取道山东去燕京的，二人临时换上的。

沐昀坐在狭小的船舱里，透过气窗看着河水微微叹了口气：“但愿一路平安。”又看看身边的郭靖琛，“好些了吗？”刚刚给他服了那人留下的第三颗药丸。

郭靖琛点点头：“好多了，这药真是奇药。”又对沐昀道，“你放心吧，茫茫水上，就算想埋伏也是难，更何况，每天走运河这么多条船，来来往往络绎不绝，他们总要避忌一下。”

“嗯，”沐昀轻轻点头，又摇摇头，“这一路，走得也太难了些。”目光落到郭靖琛包扎的绷带上。

郭靖琛却轻轻一笑：“这有什么？更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。”

“你少唬我，”沐昀看着郭靖琛撅了嘴，“你去过战场不成？寻常操练哪会受什么伤。”

郭靖琛忽然被这灼热的目光吸引，语气不自觉的迟缓下来：“是...是真的。六年前鞑子直犯辽东，都打到了奴儿干都司，先皇派了父亲率西山大营前往与辽东总兵汇合，大哥被点了先锋将军，我年纪小，父亲不准去，自己偷偷换了士兵衣服，潜到了大哥的亲卫队里。”

“啊，”沐昀瞪大了眼睛，循规蹈矩的郭靖琛竟然还干过这么大的事，“那被发现了吗？”

“当然被发现了，”郭靖琛一笑，“那时被指派去了突围队，正被对方一个使流星锤的主将打破了头，却不管不顾非要取了那人性命方才撤下去，刚刚转身就不省人事了，军医诊治时，我大哥和父亲还想着一定要见见取了上将性命的小兵士，谁知一来看却是我。”郭靖琛咧了嘴笑，“军功没有，还差点挨了军棍，最后是功过相抵，然后就把我送回了京里。”

“你诓我！”沐昀揪着不放，“兵卒都是有军籍的，你就是想混进去，也要有了军籍，哪能容你说去就去。”

郭靖琛看着眼前闪烁着的大眼睛喉头一紧道：“真的，没诓你。那时正好那个军户发了暴疾死了，我去花了一千两银子买通他家里顶着他的名字去的，他们家收了钱就连丧也没发。”说着低了头，指着自己头顶，“这里面还有一道疤呢。当时为了医治，头发剪得十分短，我窝在家里许久没出门，后来还是大姐绞了自己点头发给我做了个假的遮掩。”

沐昀嘴一撇：“我还是不信。”说着伸出手指顺着郭靖琛指的方向摸了摸才脸色微变，“真的有疤。”看了郭靖琛一眼又道，“你真是大胆！万一，伤得更深岂不是...”

“大夫也说就差一点点，”郭靖琛却是不以为意，“就这样，父亲还要打我军棍呢！幸好是大哥帮我挡了...”提起亡兄，郭靖琛眸光渐渐暗了下去，嘴也抿成一条线。

沐昀觉察到身边人的情绪，不由缓了语气问道：“你大哥他，很疼弟妹吗？”

“那是自然，家中弟妹，他都是悉心对待，就连三弟，大哥也是亲自指教过他的武艺的，更不要说我，自小就是爱闯祸，总是大哥护着才...”顿一顿又道，“我比之大哥，不及良多。”

郭靖琛仍自情绪低落，身旁却有一个轻柔的声音缓缓道来：“我也不及我大姐姐良多。”郭靖琛抬头看去，沐昀浅浅一笑道，“我娘常说，女儿家要温良恭俭让，要有大家风范，大姐姐是真的深谙于此，她在闺阁中就已素有贤名了，家中上下，就是先前的曹姨娘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。可我不一样，我总爱和二姐吵架，总也学不会轻声细语，大哥哥还戏言，在前院就能听见我的笑声了。后来，去了王府帮姐姐料理家事，因着气性大，蜀中但凡官宦之家都知道，徐家三小姐是个厉害的性子，所以就算是针黹女红诗书琴棋都花了大心思去学，闺誉也都不好...”沐昀低了头，缓缓抚平棉袄上的褶皱，“我虽嘴上说着不在意，可心里还是有些...可有一回，我去给爹爹送茶，听到爹娘在谈论我，爹爹说了句话，我记得十分清楚，爹爹跟说娘，何必总要想我成大姐那样，又说，陶陶她能做个最好的自己不就成了，何必跟别人比来比去。”

软软的语句飘进郭靖琛的耳朵里，他不禁抬头细细打量着沐昀，芊芊玉指抚着衣褶，嘴边漾着轻轻浅浅的笑，郭靖琛鬼使神差地竟抬手想去抚过那如玉的脸庞...沐昀也抬了头，看着郭靖琛伸过来的手却微微一怔，郭靖琛也反应过来，讪讪地收了手，二人都有些不自在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郭靖琛才清清嗓子开了口：“那，咱们到了山东就去找山东指挥使，最好能送封信拦住装着咱们行装的大船，咱们也能换了衣裳，整理行装在回燕京，不然这样回去，总有人要起疑。”

沐昀见状也打破僵局点点头：“正是。”又想想道，“还好。”

“还好什么？”

“还好我的首饰衣裳都在别的船上，要是跟着我，岂不全丢了！”

郭靖琛闻言顿时失笑，沐昀也笑起来，刚刚的不自在一扫而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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