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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（第1页）

地面竖着几列彩色小旗，孩子们排成两队，跟在教练后面踩动滑轮穿梭在彩旗之间。林非也在其中，他学轮滑的时间短，行动带着小心翼翼。家长们三三两两聚在旁边，有的在谈笑，有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，蔡子一穿过他们，在小花园的紫藤架下找到了林楠。

他手里拿着支烟，看见她走过去，没站起来迎接，只是朝她微点了下头，拍了拍身边的石凳。

离下课还有一刻钟，蔡子一犹豫片刻，还是坐了下来。

因为工作的关系，林楠偶尔也抽烟，但他向来很注意，很少把烟味带回家。没想到现在没事也抽烟了，蔡子一心里嘀咕，却没说出口。

天气很好，碧空如洗，有群鸽子盘旋在住宅区楼顶，鸽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。紫藤早已落光了叶子，灰白色的枝干又瘦又小，缠绕着靠在石头的架上。香樟树仍然绿荫亭亭，不知哪个角落的腊梅已经开了，空气中隐约有股香味。

太冷了，蔡子一朝掌心呵气，希望借此取暖。她后悔来早了，或者该在车里等，身上的衣着只适合呆在有空调的地方，这里虽然有阳光，但是并不温暖。

“最近好吗？”林楠打破了沉默。

“还行。”蔡子一礼貌地回问了一句，“你呢？”

“也还行。”远处林非趔趄了下，蔡子一腾地站起来，不过他没摔倒，摇晃着又稳住了身形。她松了口气，听见林楠说，“男孩子摔几下不怕，跌跌就长大了。”

说得都对，理论上的高手，蔡子一没好气地坐下。

林楠含着烟，声音闷声闷气，“让他吃点苦，长大了可以保护你。”

我才不需要谁来保护呢，蔡子一看都不看他，维持着标准的坐姿，腰背笔直。

林楠笑了笑。

蔡子一眼角瞄到他又拿了支烟出来，忍无可忍地抗议，“你没问我介不介意抽二手烟。”

“那倒是。”林楠从善如流，把烟放回去，“还以为你不会再管我了。”他自言自语，“你这个人，对自己最严，对自己的亲人其次严，恨不得拖着我们跟着你跑。”

蔡子一咬唇不语，事后清算吗？房子是她要买的，贷款金额是她定的，甚至孩子也是她催着生的。他以前开玩笑说他只想做个清闲人，好吃等死一辈子，却被她逼上发奋图强的路。她认真地跟他辩论过：她有要求过他吗？他只是亲亲她，“有了能干的老婆，我还愁什么。”

她只是觉得有些事如果必须要做，不如早点做、做得好点。

只是人生，却不是勤奋努力就可以到达目标。说起来还得感谢他给她上的这一课，教训来得早也好，在还能承受的时候跌倒，还能趁早爬起来，即使疗伤要用个十年八年，年轻的时候耗得起。

“被你管惯了，没你在身边的日子有点难。”林楠咧嘴笑得很肆意，“我对自己说，没事，开头比较困难，慢慢就习惯了。”

你不是求之不得吗？蔡子一腹诽，面上客客气气，“幸福没办法比较，求仁得仁算好事。”和粗枝大叶的父母住在一起，林楠瘦了，原先隆起的小腹恢复了平坦；去年的大衣拿出来后没烫过直接穿上身，有不少皱褶。

林楠含糊地应了声，“确实……”他对着前方出了会神，“一般来说改变是难的，除非有外力。这些年幸亏有你支持，让我可以在许多事情上任性。要放弃这种依靠，我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假如没有和徐晰薇重逢，可能我永远也不了这个决心。”

听到“徐晰薇”三个字，蔡子一的心口像被扎了下，酸楚以及疼痛蜂拥而上。她放在膝上的右手，不由自主紧紧抠住了腿：不要失控！勇敢点。

林楠继续在考验她的勇气，“我跟父母，还有非非说了，春节我要去新公司上班。非非今天跟你回去，忙不过来的时候把他送回来，爷爷奶奶带孙子也应该。还好我这个人一直派不上什么用处，没有了我你还少操心。”

谁说的，没有了你仿佛砍断了一条臂膀，生活少了许多内容，即使需要费心，可“被需要”也是生活的一部分，少之不得。蔡子一打断他，“下课了，我们走吧。”哪句歌词唱的：“谁说人生是公平的，它才不管我们想要怎样，”只能继续往下走，最终到达哪里，一半是努力，另一半是运气。

林非有阵子没见到母亲了，一下子扑进蔡子一怀里，“妈妈，我溜得好吧？”

“不错啊，关键时刻能稳住。”

小孩子容易骗，三言二语跟着妈妈走，忘了问父亲什么时候回家。吃过晚饭林非才又想起这件事，“明年爸爸会很忙吗？”

“会，非非你要乖，妈妈已经很辛苦，你要听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。”外婆趁机给外孙思想教育，好给女儿减负。但打发掉外孙后，老人也问蔡子一，“好好的他怎么想到去外地工作，不是说好由他在家带非非一年？你要去外地，他也去外地，谁照顾非非？”

蔡子一打着哈哈，“你们嫌他没收入，他就去努力工作给你们看。”

子一妈嘟哝道，“他这个人，不是我瞧不上他，实在是委屈我的女儿，从来不知道心疼人。说辞职就辞职，说上班又上班了，一点都没家庭观念，什么样的父母出什么样的儿女，……”

蔡子一附和，“可不是，还不如离婚算了，免得被他占了名头，我找第二春也不容易。”

子一妈不答应，“少胡说八道。你和他苦的时候捱过来了，现在各自事业不错，孩子也快大了，出头日子在前面，再分开不划算。我再说一遍，不许离婚，我心疼我外孙，你们好好过，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帮你们。”

蔡子一原想借此把离婚的事捅给父母，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，子一妈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其他，“六点半了，我的电视剧开始了。”说话声刚落，子一爸的大嗓门在厅里响起来，“电视剧开始了，快点来看吧，不要错过开头又怪我不提醒你。”

子一妈慌里慌张找老花镜，子一爸嫌弃的声音没停过。

是老一辈的容忍性特别大，还是他们那一辈更懂得珍惜？蔡子一苦笑，她和林楠认识十年，到头来他感谢另一个女人给了他勇气？他的放弃，相较之下让她的不放弃像个大笑话。还坚持什么，那么辛苦却是笑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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