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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（第1页）

傍晚护工来了，胖乎乎的中年妇女，一口本地农村口音的普通话。虽然是在医院登记过的护工，但动作幅度却颇大，进门走到床边的当口，把拖鞋给踢到房间的另一侧去了。蔡子一皱了皱眉，没说什么，自己过去把拖鞋捡了回来。

虽然不放心，但蔡子一不得不回家一趟。她把注意事项说了两遍，让护工复述，直到没错了才走。没有办法，昨晚在护士站就已经知道了，现在是供大于求的市场，很难要求护工的素质。“但也没出过事。”护士说像喻晨这种程度的患者不需要特别好的护工，“看个药水打个饭的事，她们能行的。真有什么情况，叫一声，医生和我们都在，不用担心。”

蔡子一在出租车上睡着了，等到家洗了澡后却失了困劲。她知道应该休息，可翻来覆去地千头万绪，至于捡起哪一件事细想，又似乎又不值得费神。

如果人的心也有一格格抽屉，能够只打开需要的那格就好了。

蔡子一叹口气，爬起来去整理抽屉，上次理过梳妆台，这回轮到写字台了。第一格抽屉放着电器什么的□□，时间一长，积得也厚了。她把金额小的、过了质保期的、抽出来撕掉扔了，金额大的按日期理成一叠。理完一格再下一格，第二格是相册，就几本，不过时间很长了，是她和林楠大学时的照片。

经常有人夸蔡子一长得年轻，翻相册觉出变化了。读书时她要比现在胖，穿着是白黑灰，反而现在的衣服颜色跳动。从前的林楠很瘦，瘦到让人想象不出他也会变肥。有一张照片是她和林楠雨中爬山，两人披着简易雨披，一前一后爬在山路上。他们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样子，但脸上的笑容十分欢畅。还有一张是林楠在宿舍，大热天的他是一堆男生中穿着最齐整的那个。

蔡子一摇头笑了笑，这个家伙。她第一次去林楠宿舍的时候很吃了惊，居然有男同学的床干净整齐得超过女同学的，心里立马生出好感。大家又都说他是游戏呆子，热游戏远胜于女色，从未对女同学动过心。于是他对她的紧追不舍变成了痴情的象征，开头她诧异，接着是感动，渐渐发现他的好处，见识广博，什么都知道，什么都能说到重点；性格开朗中带着宽厚温和，长相也不错；又和她是一个地方的人。毕业后他很郑重地提出结婚，不像有的人拖着不说，至于工作和钱，她一直觉得不是很重要，她赚得到、两个人够用就行。

是钱的关系吗？蔡子一竦然一惊。林楠匆忙地辞职，她嘴上不抱怨，心里有怨气？

蔡子一咬住下唇，不管发生任何事，都不能用来做借口。林楠是老少年也罢，喻晨未必是真心也罢，都不能掩饰她贪图新鲜刺激的错，错就是错，没有了坦荡荡，任何心魔都是自作自受。

自责的痛楚轰隆隆占据了她的心魄，她趴到桌上，很久才恢复正常的呼吸。

蔡子一收起相册，再下一个抽屉，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。有两张纸放在最上面。

记起来了，是上次收拾衣橱在林楠的衣服里找到的。她刚想拉上抽屉，手机响了。

蔡子一坐直身子去接电话的当口，有张纸飘到了地上。

汪冬打来的，她公公手术前她给蔡子一的姨夫送了只信封，里面有3千元，是给当天参与手术的医生和护士的红包。蔡子一的姨夫不肯接，但汪冬执意要给，他只好收了下来。没想到出院时，这红包原封不动还给了她。

蔡子一讶然，“你什么时候给的，动作挺快的么？”

汪冬在电话那头笑，“手术前，好像总该意思意思。我没跟你说，一来是小事，二来给你知道也不好。没想到他会还给我，让我怎么好意思。”

蔡子一问，“你公公怎么样？”

“手术很成功，不过他怕死怕得心理生病了，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，一定要有人陪，还经常一个人念念叨叨，我婆婆出门买菜时就叫我家那个过去，他没时间的时候就叫我去。我们只好陪他看精神科，还真的查出有病。”

生老病死，人都怕啊。